在恩施,留在村里的女人组成了一支丧葬乐队|三明治
在恩施,留在村里的女人,组成了一支丧葬乐队
文 、图| 旁立编辑|万千
一
要去参加的这场葬礼在芭蕉溪。一位老人在他的96岁去世了。车穿过泡桐坝、红杉溪,20分钟后到达了一个坳上,再往下走个50米就是要去的那户人家。斜面是一个山谷,里面是很多土家族典型结构的木房。
有人扛来了很多白色的花圈,又抬来了一块牌匾。他们站在坳上等待乐队一起进入。进村通道因车流量大,路窄,出现了堵塞。晚来的一名乐手被堵在路上,最后只好托着鼓跑了上来。
几个村的乐队都出现在这里。三支乐队都由女人组成,教她们的男师傅也出现在其中。师傅吹小号,负责起歌,扛起整个队伍的“气势”。她们身穿青绿色的制服,手拿西洋乐器,在一场传统的农村葬礼上显得新奇而割裂。”要的就是这个。“有人告诉我,乐队看起来洋气,他们的出场会让主人家有面子。
热闹就是农村葬礼的首要标准。有很多种事物可以“凑热闹“:花圈、爆竹、乐队、花锣鼓、酒席的桌数,出席的人数。热闹是没有限度的。为了让丧事显得更闹热,就要请更多的乐队,炸更多的炮火,买更多的花圈。
乐队的生意越来越好。有时候,乐手们一天要参加3-4场葬礼,甚至会被不同的人请去参加同一场葬礼,在同一场葬礼上演奏多次。
站在这几支乐队旁的是由6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组成的”花锣鼓“(由唢呐,锣鼓等组成)。“花锣鼓”是一种传统的葬礼表演仪式队伍。中式乐器。我旁边的两个中年男人在谈话,一个男人说,找这帮搞乐队的女人有时候有点烦,人太多了,你喊了这个不喊那个,不是得罪人吗?
另一个男人开始从眼前的“热闹”中寻找一些商机。“在农村要赚钱就要赚老人和小孩的钱。想想看,谁家的老人死,不管再穷,都会大办一场,有面子。依我说,我们这些男的,自己搞一个,这样多好。”
死了人请乐队是近几年才兴起的,乐队师傅告诉我,“就是在这五年发生的。“在以往,这里的葬礼都是由中年男性组成的花锣鼓队伍来完成这一仪式,“现在男的多数都外出务工了。”恩施是距离武汉省城最远的下一级行政区,是一个劳务输出的重地。年轻男女去珠三角、长三角打工,结婚生完孩子后,很多女性会选择留在村里,男性则因为能赚取更高的工资而多选择外出务工。留在农村里的女人接替了男人,在葬礼上开始了表演。
二
龙坪村共有20多位乐手,都是女人。这支乐队相较周边村组建时间算晚,人数也不算多。隔壁乡有多少乐手谁也说不清,大家只说“好多人,太多了。”
说是丧葬乐队,实际上也不局限在葬礼。结婚、开业等红事也会找她们,这类红事,要吹奏喜庆的乐曲,比如《九妹》《家和万事兴》《好日子》,乐手们也要换一身红色的制服。今年后半年,乐手们参与的白事比红事多,大部分的收入都来自白事。
“今年死了太多人。“师傅说。最近半年他每个月平均参加了20多场葬礼。
林冬住在河对岸,田继红开着一辆电动车去接她。三月份的时候,早上五点多,天还没亮,林冬和田继红就去了离家三公里外的水电站。
水电站的深处有个大水塘,四周无人家。这是林冬和田继红练习乐器的地方。俩人进度一致,都是刚加入“丧葬乐队”。田继红的丈夫刘波是为数不多还留在村里的男人,他买了一辆拖拉机,帮人拖沙子、拉砖块。同样,他们也有两个孩子在上学,这让田继红无法外出打工。“没办法,只能留在家里。”母亲在她9岁时就去世了,小学五年级的上学期,田继红辍学回家,在家一直做农活。后来在温州的一家工厂里认识了刘波,两人在次年结了婚。2004年他们去往福建厦门一个镇上的鞋底厂打工,负责给鞋底刷胶,车间里味道非常刺鼻。她发现自己怀孕后,两人便决定回到村里。去年她承包了6亩茶林,每年收入在3至4万左右。
冬天没有茶叶摘,失去了收入来源,这里的女人们总是很担忧,她们想尽办法去找一些事做,挣一些钱。有人去山上挖老虎姜——一种药材,每斤8元,一天能挣4、50元。做2桌豆腐,可挣60元。选白术,10个小时能获得60元。
林冬决定去学乐器的主要原因是想多挣一点钱。在一次葬礼上,她看到同乡李菊红拿着鼓在敲打,看起来很轻松,但敲这么一次就能挣100元,还能得一个20元的红包,一包20元左右的烟(有时候是10元的烟)算下来,一场表演能挣到150元。如果去做这个“工作”,便会给家里带来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。
她瘦削,个子不高,长得秀气,染着淡黄色的头发,林冬和我妈来自一个地方——“盖上”——一个比龙坪村更穷的地方。她家离我家不远,而且离集镇更近,是一座两层楼高的石房子。好几次我和我妈去赶集时路过她家,我妈就忍不住赞美,赞美她有一个“中用”的男人,“从那么穷的地方搬到了这里。”
几年前她和丈夫住在离集镇十几公里的深山里,她自己形容那是一个“最穷的地方”。只有几户人家居住,去往任何地方都要走几个小时的山路。我去过那里一次,是在一个雪天,山路崎岖,屋子都被山林掩盖着,只听得见雪压断枯枝的声音。
我决定在一个下午再去一次,这一次我走了近三个小时。林冬家在村子里的最里头。通往她家里的那条小路已经被杂草、刺丛所覆盖。房子是吊脚楼结构,表面上有了一层青色的霉菌,从远处看,那座房子就像被山里的绿色所淹没了。房子的几块窗户破碎了,能看见屋里面的烤火用具和电饭煲。堂屋里有牛屎。两公里外有个小村子,只剩几位老人住在那里。就在这几年,林冬的哥哥家和条件稍好的几个家庭都搬去了山下。
还住在山上时,多数时间,林冬的女儿都是独自一人去村里的小学上学。从6岁读学前班到11岁五年级住在学校,这五年,林冬的女儿每天都要在6点左右起床。小孩走路慢,通常要走3、4个小时,刚开始几乎天天迟到。往返路上有时打雷有时下雨,有时候天已黑尽。而冬天最可恶。林冬说,她和孩子的父亲都懒,懒得起来做饭,便在前一天晚上做一大锅菜,次日早晨,让女儿自己用电磁炉热一热,吃一吃。
山里的温度适合种烟叶,住在在我家对面山上的人都依靠种烟来生存。山很高,层层叠叠,在冬天呈现出一种懒惰的绿色。夏天的夜晚,如果仔细看,山上的平坡会出现一些模糊的灯影。小时候我断定那都是鬼火。有灯影的地方就是荒山中的烟地,由于离家远,烟农们便直接搭了棚子在荒山中住了下来。
种烟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劳作,6、7月时开始忙碌了,先刮烟叶,放入箩篼,每挑100多斤,林冬家附近没有公路,得自己挑回家。再把烟草挂在竹竿上,而后放入烤房。为了保证烤房的温度,必须每隔3—5个小时就要加柴一次,保证烤房内温度适宜。在40度的温度(小火)升至60度(中火)后,再加热至70度(大火),烤一房烟叶的周期为7-8天,如果种了20亩的烟叶,则需要烤40天左右。
那时林冬和朱勇依靠种烟一年能挣5万左右,他们一直在存钱,想存钱离开那个地方。林冬的舅舅家在我们村,他只有个嫁得远的女儿,便说服林冬一家下山住在他家,条件是,照顾他直到死亡。在帮忙养老送终后,房屋、田地便都归林冬家。林冬说,最后还是给了舅舅一万五千元,等于也是买了这套木房子。
林冬还记得那天家里摆了十多桌酒席,算是正式宣布从那个遥远的山里搬下来了。
但两年后,林冬的舅舅反悔,表示不需要他们的照顾,让他们回到山里。”但我舅舅生病了我们可是去医院照顾了很久的。“最后两家打了一场官司,法院判林冬的舅舅赔偿两万五给林冬家,”舅舅说没钱,打欠条。我丈夫说给他少一千吧,两万四,但要给活钱。“
也算是巧合,林冬碰上了现在盖房子的这块地,用舅舅赔偿的两万四买了下来。
三
村里建了一个凉亭,午休时分,乐手们就在这个亭子里练习。一支丧葬乐队一般需要6个人,四个吹奏,两个敲击。得到的报酬都相同。敲击的乐器简单易学,但周围会的人太多了,林冬和田继红认为“没有竞争力”。师傅让林冬学习长号,让田继红学习中音号。林冬有些不情愿,她认为自己太矮了,长号的伸缩管伸出去,说不定都能碰到地面了。但师傅说小号太难学,中音号有些重,长号更适合她。
林冬和田继红在网上分别花了800元、1500购买了一把长号和中号。林冬读到小学二年级,田继红读到小学五年级,用她们自己的话来说,连字都不认识几个,面对一个西洋乐器,要怎么学呢?她们用的是最“笨”的办法,“跟着师傅,把一个个音符一个个按键死记硬背下来。”
师傅收取600元,称包教会。晚上,师傅把要学的曲子的简谱先读下来,拍成视频,发给每个乐手,让乐手们先把曲子的简谱背熟。
但这里的女人们几乎没有什么空闲时间。早上七点要去摘茶叶,下午2点40分要去学校接孩子,回家后要给孩子做饭。晚上要做全家的晚饭以及诸多家务。只能早起,五点就去练习。中午午休时再练一个小时。田继红上厕所、做饭都带着简谱,睡觉之前都会打开记忆几遍。
摘茶叶的时间同样需要利用起来,为了节省手机的电量,女人们花了二十多块钱,在网上买了一种能戴在手上的蓝牙音箱,一边摘茶叶,一边跟着师傅唱,夏天天很热,戴着帽子,听着谱子,手里摘茶,嘴里还要跟着念谱,"能用上的都用上了。”
练习两个月后,林冬的一位亲戚去世了,亲戚家让她带一个乐队来。这是她接的第一单,这个单子对于一名新手来说无比重要,它意味着你获得了“入场”资格:你能接到单,就能给别人一个人情,你以后的生意就稳了。这个丧葬乐队是自由组合的,依靠熟人社会中“礼尚往来”的规则运行下去,如果你让我有生意做,那么我也会喊你。
在那个葬礼上,要入场时的林冬非常紧张。师傅说,没事,你可以小声点吹,这样吹错了不容易听出来。她感觉很害羞,周围人都在看自己,那些人都是熟人,一看她,她就想笑,一笑,就要吹走音。不过现在她说自己”脸皮厚了起来“,只盯着乐器,集中精力吹奏,不管别人怎么望着她。
冬天的太阳出来了,师傅从另一个村子赶过来,把女人们喊在一起准备练习乐器。这两年他带出了三十多个女学员,但男学员只有两个来找他学习。
“男学员没有耐心的,搞一下就不想搞了,也瞧不起这点工钱。他们都出去打工了。“师傅说。
这个村的多数男性劳动力都外出去打工了。有些人会选择近一点的地方,在长沙、龙山、恩施、巫山,车程不超过一天,这样他们想回来看看孩子也能快速赶回家。
她的先生朱勇外出务工找了扎钢筋的活,每天工钱300元左右,雨天休息,在很高的楼层边工作。两人每天都要视频聊天,互相说这一天都做了什么。
林冬的小儿子在村里的希望小学读三年级,女儿在县城技工学校读高三,那个走了很多年山路的女儿变得非常内向,她与父亲的关系一般,林冬让她多给父亲打电话问候下,她觉得能说什么呢?吃饭了吗?吃了。成绩如何?还好。她的婆婆八十多岁了,老人最近一直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,先是头晕,再是吃不下饭,她形容自己不行了。更多时候她坐在家里的沙发上,呆呆地望着前方,春天,老人有时候会偷偷去摘茶叶,说想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。
四
乐队的人数和成员并不是固定的,大家认为这个形式会更好,这样会让其内部没有等级,大家短暂地聚集在一起,依靠“人情”来维系彼此的关系,“我这一次喊你去了,那下一次你也要喊我去。”
林冬有个本子专门来记录这个“人情”,某月某天接了谁的单子,喊了谁,谁喊自己。整个乐队都是按照这样的方式运行下去。林冬说,这都是明面上的礼尚往来,不能考虑私人感情。
下半年她接的单更多,林冬算了算,差不多服务了100多场葬礼。她的一位亲戚的亲戚去世了,对方让她找15个乐手,一个月后,又有一个亲戚的母亲去世了,对方也让她找了15个乐手,没多久,一位亲戚的父亲去世了,对方让她找了14位乐手。重要的不是接这几个单挣的钱,而是这几场葬礼有44位乐手得到了林冬的人情,她们必须在将来还这个人情。这就等于林冬会在未来得到44笔确切的生意。
也因此,谁能抢到单成了最重要的事情。有人告诉我隔壁乡会出现这种情况,一些老人得了绝症后,当地的乐手们会买点东西去看望,走的时候给老人家里说,如果将来需要乐队,记得找我。林冬对这种做法感到厌恶。她说尽管是做这项生意,但是不想盼着谁去死,不能没有良心的。
乐队“演出”并不局限于周边村镇,林冬和田继红服务过最远的葬礼是在四川郧阳,主人家出车费。葬礼当天,林冬觉得棺材有点骇人,“就是几根大棒捆在一起,一些缝隙就直接用透明胶缠住。我都不敢往里面看。”
多数时候,林冬觉得自己已经看惯了死亡,不觉得害怕或者不安了。有一次在恩施殡仪馆,他们围绕着一位过世的老太太吹奏,老太太就躺在那里,其他人都不敢看,林冬走近她身边,特意侧身仔细去看了一眼。她长得很美,90多岁了,还画着妆,就像睡着了一样。
也有人议论他们,说吹那么一下就100块钱,但女人们说这项工作远远没有看上去那样轻松。前期学会乐器已经非常艰难,等到能出场了,活儿也不轻松,一场葬礼要吹奏40分钟左右,现场可能同时有其他乐队在吹,还可能有花锣鼓、山梆鼓、道士等在敲击吹奏。附近还有鞭炮在燃放。烟雾弥漫,在这样的“闹热”环境中,要坚持演奏完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。
如果需要参加次日的送葬环节会更辛苦,在农村,送葬上山的时刻多为日出前,有凌晨5点的,也有凌晨3点的。乐队必须在这个点之前赶到。恩施部分农村地区依旧实行土葬,有些墓地选地较远,乐手们要走上10多公里,扛着乐器,边吹边走,“没有那么容易的。”
乐手们还要面对各种突发情况,林冬记得有次送葬,只有她一位吹奏的乐手和两位敲击的乐手在现场,其他三位乐手还没有赶到。但上山送葬的时刻已经到了。没有小号起头,林冬吹奏的中号不得不硬着头皮吹奏,吹完了两个曲子,她往后一看,其他号手还没来。
几个号手此时正在一辆长安车内,司机说,“我慢慢开着车,你们几个拿好乐器就直接下车。“中号乐手戴着眼镜没看清,跳下车就摔了个跟头,另一个小号乐手也心急,慌忙中跳下了车,没成想下面是个半米深的水沟,一头给栽进去了。等到她们赶到时,送葬仪式已快要结束了。
林贵菊是小号手,她选择吹小号的原因无外乎是,难度高,会吹的人不多,而小号是一个丧葬乐队的灵魂,缺谁都行,但不能缺小号手。这意味着小号手永远是最抢手的,挣得最多,有时候征调不到小号手,必须要从其他地方请专门的小号手加入。
林贵菊有两个孩子,做乐手之前,她买了一辆七座的车,做客运生意,专跑县城到乡里的线路,每趟四元。现在她全心吹小号,每个月能接到20多场单,月收入在5、6000元左右。
丧葬乐队让这些妇女有了更高的收入,这些金钱会带来部分掌控感吗?女人们都说与之前相差无几,但仔细看看,她们很快就变得爱美起来了,买自己喜欢的衣服,买让人变漂亮的化妆品,林冬没舍得买100多元的口红,但还是给自己买了支几十块的变色唇膏,给自己染了个发色。
村里的广播就安装在林冬家旁,每天早晨7点,那里开始播报全县的一些新闻,林冬早起后听着广播把屋前屋后打扫了一遍,今年的疫情让她更倾向于待在这个小地方了。她想把小孩送“出来”后(读大学),再慢慢做打算。
日子过得很快,女人们在这里一天天老去,背负着各种身份,一位母亲,一个儿媳,一名妻子,一个农民。乐器会给她们带来别的什么吗?女人们也只会说,“好玩呀,它让我们变得快乐。”
林冬和田继红成为了很好的朋友,这里的方言叫“玩得好的”,林冬说喜欢她的直爽,有时候他们在一起研究那些简谱,各类调值。那些名称都是英文,F调啊,降E调,刚开始也看不懂,就问问自己的孩子,ABCDEF一个个慢慢学。“音符上面打点点就是音要高一些,下面打点点就要低一些。降b调是最难的,它的音要高一些,需要更多的气息。《家和万事兴》就是降b调。不好学。”
一个冬天的晚上,林冬来到田继红的家里。她们俩在坐在火炉旁,学习着一首新歌,然后对着手机里的简谱,对着笔记本上的谱子,打着拍子,一起唱了起来。
深山里的林冬的老家
今年五月,我从上海回到家乡恩施。这里穷,远离省城,远离一切中心。我回到了村里。对于一些大城市,比如北京和上海,我可以用很简短的话表明我的态度。但这个村子,这个县,不是“白天”和“夜晚”,而是“薄雾时分”和“黄昏”。有时候我会被它迷惑。这两个时候人的判断力最低。
恩施系列也是我想要表现这里的“薄雾时分”和“黄昏”。那些处于明亮和清晰之下的人和事物。那些交织在这里的模糊与暧昧。只有你走进去,去体验,然后把自己变成和这里一样的人之后才能看清部分本质。
我们游荡在山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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